撐港人美藉律師:美國國會辜負了香港的逃難者


  • 2019年9月,在香港示威浪潮達到頂峰的時候,數以萬計的香港人去到中環,只為了一個目的﹕請求美國政府支持抗爭。在一片由美國國旗和旗幟組成的旗海當中,示威者要求美國「光復香港」,樂觀的情緒在空氣中瀰漫着。「我們希望美國能夠推動中國實踐他們20多年前的承諾。」有示威者向華盛頓郵報如此說。「美國政府能令中國深思﹕到底他們是否想失去香港?」

    我有參與當天的示威。但當天令我感受最深的,是示威者高度信任美國政府會做對的事,和我作為美國公民對它接近完全沒有信心,這兩者之間的對比。雖然我們很珍惜我們的制度和自由,但由於國會已太多次令我們失望,以致大部分美國人都不會期望我們的領袖會作出勇敢和有道德的事。在過去十年,美國公眾對國會的支持度通常徘徊在10至25%之間。就香港問題而言,而我對他們的期望也大約如此。

    遺憾的是,我的悲觀大致上都已得到證實了。示威之後兩個月,國會通過了《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該法案容許對少數香港官員實施制裁,但卻沒有阻止政府鎮壓香港人和他們的權利。對於香港人最需要的支援,即停止西方資金流入香港,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過。相反地,當時的美國總統多次為中國在香港的鎮壓辯護,同時積極與中國政府商討貿易協定,並私下表明立場,說如果中國下一步侵略台灣,他將不會干預。在一個訪問中,他讚賞中共主席習近平為「很棒的人」和「我的朋友」。至於《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他在同一個場合表示他可能不會簽署該法案。這激起了不少人的憤怒,並引發國會的壓力,最終他不情願地簽署了該法案。

    幸好的是,那位總統離任了,而新一屆政府雖然離開完美甚遠,但在中國問題上,卻取得少許進展,包括在中國政策上嘗試與歐洲盟友保持一致步伐、對保衛台灣採取強硬的立場、帶領《防止強迫維吾爾人勞動法案》的通過,以及鞏固與日本這個重要盟友的關係。

    但是,國會與白宮仍然繼續辜負香港人。

    最近,當示威者逃離香港,並在世界各地尋找避難所之際,國會卻未能以行動配合他們口頭上對運動的支持。雖然嘗試了數次,沒有一條能讓香港人取得居留權的法案最終成為法例。 最近一次就有一條小小的法案,建議容許美國每年接收數千名香港人,但有一名參議員反對,以致法案不能通過。現在,一個法案委員會已幾近肯定會否決把該法案納入一個較大的法案之中。

    這些法案是兩黨共同提出的。平均來說,香港人算是較有技術和富裕,而美國正在經歷勞工短缺。按正常邏輯,不同政治光譜的人都應該伸出雙臂歡迎香港人。到底是甚麼阻止美國政府行出這一步?

    簡單來說,一小撮激進的共和黨參議員阻止了香港的逃難者進入美國,同時間,支持逃難者的民主黨人和溫和的共和黨人卻未有盡力為這些香港人抗爭。兩個黨派的行徑都依循一個大家熟識的模式﹕對於幫助有需要的人士,共和黨人連最基本的法例也要阻撓,而民主黨人則沒有勇氣去做任何事情去改變這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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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各地對香港移民提供的措施概覽

    自2020年北京在香港示威後實施鎮壓開始,七百萬香港人之中,數十萬人已經往外地逃難。很多政府都採取措施,為這些移民提供機會。這些措施一方面是基於人道立場,另一方面是考慮到香港相對高技術和富裕的移民能為西方表現疲弱的經濟帶來益處。

    英國提供了最廣闊的移民途徑。香港之前的殖民地宗主國,為了抵償過往的錯誤,開始為二百九十萬有英國國民(海外)護照的香港人提供居留權,好讓他們最終能夠取得英國國籍。今年,他們將計劃擴大,使到擁有該護照人士的子女(不論他們是否在1997年之前出生)同樣受惠。

    加拿大也有提供特別的移民途徑,(主要)目標為年輕的香港人。如果一個香港人在過去5年於大學或其他專上學院畢業,他們就可以申請5年期的開放式工作簽證。只要他們在加拿大工作滿一年,他們就可以申請永久居留權。同樣地,澳洲也有為香港學生和高技術人士提供特別的移民途徑。在該國生活3年後,這些香港人就可以申請永久居留權。

    與它的盟友相比,美國所提供的措施少得令人尷尬。由於國會不讓步,拜登總統去年用他的行政權力頒佈了名為「延期強制離境」的指示,讓在美國的香港人可以延期離境18個月,不用被遞解出境。但這措施只適用於已經身在美國的人士,對身處險境而又希望取得簽證進入美國的香港人毫無幫助。雖然過去數年有幾個法案提了出來,但每一次這些可以協助香港逃難者的法案都不獲通過。

    參議員克魯茲獨力否決了《香港人民自由和選擇法案》

    《香港人民自由和選擇法案》是由兩黨(包括 17名民主黨人和6名共和黨人)共同提案的,旨在提供幾個途徑讓高技術的香港人移居美國。2020年12月,在眾議院全院無異議的情況下通過後,一般估計該法案同樣可在參議院以口頭表決方式全院通過。

    故此,當共和黨人克魯茲 (Ted Cruz) 開始在參議院發言時,如果有人相信他會支持法案,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近年克魯茲多次重複表明他支持「政治異見人士和香港的民主運動」和「所有在香港為保衛自由和民主而抗爭的學生和參與運動的人士」等等。很自然地,當香港人有需要找一個友善的國家作避難所時,這位長期支持者一定會挺身而出,幫助港人,對嗎?

    偏偏就是不對。克魯茲發言是要反對該法案。在沒有證據支持下,他聲稱該法案──該法案有6名共和黨提案人──是民主黨人「並非真誠的決定」,「試圖利用香港的危機以向他們的長期目標邁進,即改變我們的移民法律。」他同時聲稱該法案「會被中國共產黨利用,他們會藉此派更多中國間諜進入美國。」

    由於法案是在參議院會期接近完結時才提出來,所以議員再沒有機會就此作出辯論。這一條法案在國會獲得535名有投票權的議員其中的534人支持,但克魯茲一個人站起來發言和反對,就把法案否決了──這怎樣看也不是民主理想的光輝展現。

    《美國競爭法案》其中關於香港的條文

    今年1月,《香港人民自由和選擇法案》的大部分條文被納入眾議院的《美國競爭法案》。這法案的主要目的是要促進某些產業,以便提升實力與中國競爭,但同時也納入幾段關於香港民主運動的條文。這法案已於2月通過了眾議院,並已送往參議院。但是,參議院沒有修訂和通過《美國競爭法案》,而是以自己的文字另外撰寫一條不同的《 美國創新與競爭法案 》。這法案沒有關於香港的條文。參議院隨後通過了他們自己版本的法案。

    這兩個版本的法案已經送交兩院共同成立的會議委員會審議,以解決雙方的分歧。在那裏,激進的共和黨參議員再一次反對那些關於香港的條文。有一些共和黨人,如參議員魯比奧 (Marco Rubio) 和眾議員金辛格 (Adam Kinzinger),堅持一貫立場,支持提供一條可給予香港人居留權的途徑,但是,其他共和黨人,如克魯茲和其他特朗普的代理人包括里施 (Jim Risch) 和布萊克本 (Marsha Blackburn),則拒絕支持。霍利 (Josh Hawley) 在示威期間曾經來臨香港以示對運動的支持,並因此廣為香港人熟識。他也拒絕支持該些條文。

    共和黨人這次叛變是有收穫的。在謀求調和兩條法案的會議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參議院司法委員會最資深的共和黨人葛雷斯利 (Chuck Grassley)──他一向是一個較傳統的共和黨人──表明他反對眾議院法案中關於移民的條文。他說他的立場反映了「同事們」的關注。

    民主黨人方面,他們均一致支持關於香港的條文,但卻沒有把它們看為需要優先處理的事。會議委員會是一個混亂的程序,當中涉及很多磋商和雙方的互惠互讓。經過這程序後,法案會獲得通過,但沒有人會完全認同最終敲定的法案條文。其實,關於香港的條文只是整個法案的一小部分。面對反對聲音,民主黨人是可以在法案中其他不太重要的議題讓步,以換取把這些條文納入法案,但直到此刻,他們都沒有這樣做。

    共和黨人的理據不通

    共和黨人抗拒關於香港逃難者的條文,主要有兩個理據﹕中國會利用該條法例來偷偷把間諜送進美國,和該些條文是民主黨邪惡計劃的一部分,旨在製造「開放邊境」政策,以容許各種深膚色的人進入美國。從香港條文的角度看,這兩個理據都不合情理,更顯得十分疑神疑鬼。

    這邊有間諜,那邊也有間諜,周圍都有間諜

    當然,無可置疑的是,中國希望差派更多間諜進入美國,但他們有更好的方法去進行這件事。要成功,一個利用新移民的計劃須先投入大量資源,以訓練有潛質的間諜,然後把他們送進美國,再等待多年以便他們爬升至高級職位──這是一件需要不少運氣的事。如果用現金把已經擔當重要職位的人收買過來變成中國的雇員,會是一件更容易、更快捷,和更便宜的方法。這方法也較為常見,例如,最近一宗案件就顯示,中國涉嫌利用美國公民進行間諜活動。

    另外,《美國競爭法案》的條文只容許每年5,000名高技術的香港人進入美國。相比之下,2019年全年就有149,000人從中國大陸移民至美國。如果中國是藉着移民來把間諜偷偷送進美國,相信他們會把間諜混入更大規模的大陸移民當中,而非香港人。

    開放邊境的計謀

    克魯茲反對《香港人民自由和選擇法案》原先版本的演詞,主要是指控民主黨人會利用該法例去宣揚開放邊境的政策。葛雷斯利在會議委員會開場發言時,把這些條文形容為「有黨派因素」(雖然法案是由兩黨共同提案的),也觸及這理據。據報,與社運人士進行非公開會議時,其他共和黨人也提出類似的關注。但事實上,這法案的實質內容會令到這理據站不住腳。

    之前已經說過,這些法案只會容許每年5,000名高技術人士進入美國,相比之下,每年就有超過一百萬名移民進入美國。法案的其他條文會修訂香港人獲得庇護的準則,和提供「臨時保護身份」予在美國的香港人。但這些條文只適用於從其他途徑(如學生簽證)進入美國,並已抵達美國的香港人。如果民主黨開放邊境的計劃是每年讓5,000名香港移民在美國定居,那麼,這就不是一個很成功的計劃。

    雙重標準

    香港人是一群特別的人,無論他們在那裏定居,也能為該國帶來正面的貢獻。我們在英國、加拿大、澳洲和其他地方日益壯大的港人社區都看到這情況。他們為當地欠缺人才的經濟帶來技術、盈利潛能和活力。如果有他們成為社會的一份子,將會是那個國家的幸運。

    那麼,激進共和黨人阻撓這些條文成為法律的真正原因是甚麼?

    兩星期前,有一條法案提交至參議院,建議為烏克蘭人提供援助,包括提供9億美元去幫助在美國定居的難民。這次,參議員克魯茲發言表示支持法案。他沒有提及俄羅斯的間諜,也沒有指控民主黨人利用烏克蘭的危機去推展一個激進的移民計劃。

    看來,至少有部分共和黨人不太憂慮移民和間諜問題,如果這些新移民是白種歐洲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