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年荼毒室 - 有關厭女的反思

[匿名者]

作者︰白水
難度：★☆☆☆☆

近日有瑜伽教師在酒店房慘遭殺害，然而部分的網民反應不是為她惋惜，反而是拍手叫好。其中一個關鍵原因似乎是因為認為她是性工作者，所以活該。這兒牽涉至少以下幾個問題：

一、事實上是否有足夠證據證明她是性工作者？
二、性工作本身是否有問題？
三、就算退一萬步，性工作有問題，是否代表性工作者該被殘殺？

我認為要解答以上幾個問題，才能解釋網民的怨恨是否合理，但我更關心的，不只是他們對上述三個問題的回應是否有理，而是第四個問題：為甚麼他們會這樣想，會認為她該死？這不僅是個別幾個人的想法，似乎有不少人都支持這種論調，所以群起而攻之。

或許可以問：為甚麼有不少人居然恨不得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慘死？就當她真的有問題，但既然跟你沒有有個人恩怨，更應該沒有直接傷害過你，為甚麼很多人居然如此憎恨她？難道僅因為正義感，所以大家忍不住要發聲？

我們當然有理由憎恨不義的人，但如果再細心觀察網上言論，可以留意到言論其中一個重點跟她的性別身分有關：身為女人，做了不該做的不義之事，所以她該死。換言之，言論針對的似乎不只是不義，而是作為女性的她不義。如果只討厭不義，要針對的不是她以甚麼身分做了甚麼，而是該直接針對那件事。就如打劫是不對的，但一般來說打劫的不義跟打劫的人是男是女無關，是男是女不會令打劫變得更為不義。所以，那種言論的怨恨看來更似是針對女性身分所做的行為，而我認為這種反應是一種典型的厭女表現：憎恨那些「不聽話」的女人，並且要懲罰她們。

那到底甚麼是厭女？如果按字面意思來看，厭女應該是憎恨所有女性。可是，假如這樣理解厭女，大概真正能稱得上厭女的人少之又少。因為有些人就算仇視某些特定女性，他們也可以喜歡自己親近的女性如母親、姐姐和妹妹，又或者是女性朋友。

可是，我們仍然似乎覺得社會上有一些針對女性的風氣（就好像今次的事件），好像總是要貶低和攻擊女性，貌似應該可以冠以「厭女」來理解。Kate Manne 在《Down Girl: The Logic of Misogyny》就指出，其實厭女是一種社會體制。在女性從屬於男性的父權社會之中，女性總被期望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女性，例如應該要友善、有愛、溫柔、服從，要保持貞潔，而之所以會出現厭女情況，就是因為有女性做出不符合這父權社會期許的舉動，如性開放、賣淫、不受控等，挑戰了它既有的秩序和運作，所以引來上至死亡威脅，下至言語暴力等各式各樣的攻擊。厭女在體制中就是一種負責維持紀律和懲罰的機制。

換言之，厭女不需要針對所有女性，只需要針對特定女性就可以，而那些女性就是挑戰了父權社會秩序的人。而且厭女也不是指某個特定個體的個別行為，而是一種社會體制，個別厭女行為更多是這個體制產生的結果。

回歸到今次的主題。就算她有做性工作，就算性工作有問題，但值得我們反思的是，在背後驅使我們如斯怨恨的理由是甚麼，除了是針對性工作的倫理問題以外，會否還牽涉厭女體制的宰制。而這未必是我們能察覺的，可能我們還會以為自己仗義執言，但沒有留意到自己可能不知不覺成為了社會體制的守護者。那再進一步的問題就是：這種父權體制是否有理由守護？而我覺得沒有，但這就要另外再撰文探討。不過首先釐清現況，也許對大家探討相關的問題是有益的，也令我們更了解自己的世界。

（最後，值得補充的是，厭女的不一定是男性，其實女性也可以厭女，他們也可以認為女性就該有某個模樣而厭惡某些不稱職的女性，所以不一定是女性就不會厭惡某意義下的同類。甚至其實非二元性別人士亦可以以同樣理由來厭女。另外，或許有人會說，這樣說來，好像只有女性受害，男性只能是加害者。其實不然，在父權體制下，男性也可以因不符合父權社會期望而受害。所以在這體制，人人也有機會受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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