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青年荼毒室對渾水指控支持疫苗的回應

[匿名者]

說說「認真思考」這件事 —— 回應有關最近疫苗影片的爭議
鹽叔

關於最近老師疫苗影片爭議，以下是我的個人想法，同時回應一下部分議論者的看法。但知道大家 TLDR，所以先打幾點總結式的澄清在前：

一、老師在片中沒有支持強制打針
二、老師在片中不是沒有立場，他的立場就是反對 Singer 認為可以強制打針的說法
三、老師在片中雖然只反對了 Singer ，但沒有明確伸明對強制打針政策的大立場，但因為他反對 Singer 的說法，所以其實是給了我們理由不支持強制打針
四、老師的立場不是荼毒室的整體立場，因為對於大部分具體議題，荼毒室各成員也有不同意見，而且我們不認為我們需要有統一的整體立場。
五、這條影片其實拍於 2021 年年尾，當時連 Omicorn 都還未有。所以老師某些說法在 2022 年這一刻聽起來有點過時，這是我﹙們﹚的責任。因為是我負責當天的拍攝事宜，而我之後遺漏片單，到最近才發現還有這條片﹙和另外兩條﹚，發現後就直接推出。這引致了部分時間上的落差，可算是我﹙們﹚的疏忽。
六、我認同老師片有部分字眼可能有點誤導，或沒足夠照顧沒有打針的觀眾的感受，之後再拍影片時，我們可以小心一點我們的表達手法。

1. 先講影片內容和立場問題，有部分觀眾誤以為老師在影片內支持政府應強制大家打疫苗，但這並不是老師在影片內的立場。老師並沒有支持要強制打疫苗。

整條影片老師只是先說明了 Singer 的立場，說明 Singer 支持強制打疫苗的理據，然後說明為何老師覺得部分對 Singer 的反駁並不成立；但去到最尾，老師明確表示不認同 Singer 的立場和理據，覺得很有保留，認為這樣會太過容許政府之後立例限制個人自由，是為不能接受的政府家長主義。

所以，以為這條片中老師的立場為支持強制打疫苗和支持 Singer 的觀眾，都是誤會了老師的立場。

事實上，老師早在2021年的10月，已撰文表示 Singer 的立場太過草率，而文章中的立場基本上和今次影片的內容一樣。(https://corrupttheyouth.net/area/ethics/mkkong/8129/)

2. 另外有人說某些影片、某些文章代表「荼毒室的立場」云云，讓我說在開頭，在具體議題上，基本上沒有所謂荼毒室的立場，一來因為在差不多所有議題上我們成員之間的立場都不一樣，除了某些大是大非，根本不會有一個荼毒室的整體立場。就像打疫苗這種議題，雖然我沒有問過每個成員，但我蠻肯定不同成員的立場會頗為不同。

二來因為我們不認為在一般具體議題上，我們需要有一個整體立場，反而讓讀者、觀眾看到我們的不同想法、以及不同想法間的碰撞，對推廣哲學、鼓勵大家思考更有幫助，所以我們沒有統一的立場。因此我自己雖然支持老師拍這條片和討論當中問題，但抱歉這不是代表荼毒室的立場，部分觀眾搞錯了。

﹙按同樣道理，這篇文章也不代表所有荼毒室成員的意見。﹚

3. 感謝渾水看完了整條影片，容我回應一些渾水的質疑，並說明為甚麼我不認同渾水的說法。

渾水表示因為「荼毒室慢慢走向主流，喺極大爭議性議題下，他們沒有很堅決的立場」，這說法並不正確。一來，荼毒室從來沒有刻意走向主流，也從來沒有因為想走向主流而決定要或不要支持某立場。

二來，老師在影片中是有立場的，他的立場就是 Singer 這種支持強制打針的理據並不成立，所以甚至一年前的文章也以「草率的辛格」為題﹙見第一點﹚。

渾水可以說但這只是老師對 Singer 的說法的立場，並不是他對打疫苗這事本身的立場。我認為這是正確的，這條影片的確沒有明確展示老師對打疫苗的整體立場。但這引伸出兩點。第一，就算老師在這條影片中沒有具體提出他對強制打針的立場，但他反對了一個支持強制打針的理據，所以其實是給了我們更多理由反對強制打針。所以這個討論不是跟我們整體來說應否支持強制打疫苗無關，反而是有助我們決定最終立場。

另外，這也引伸到我覺得重要的另一點，就是荼毒室推廣哲學和思考所為何事。

4. 對於任何議題，我們當然可以有 n 個理由支持和 n 個理由反對﹙就着支持和反對強制打疫苗，我馬上可以想到一大堆支持和反對的理由﹚。那我們應該怎樣確立我們的立場？是要比較那邊理由更多嗎？當然不是，因為理由較多的那一方，不代表它的理由都成立。我們可以想到，支持強制打疫苗有 10 個理由，但可能這 10 個理由都不成立，或至少不是一些足夠強的理由，那麼可能只要有一個反對的理由就足以確立我們不應支持強制支持打疫苗。

所以，當我們認真思考一個議題，要做的就是逐一檢視每個支持和反對的理由，看看它們成不成立，或者它們各自有多強。而對於每一個個別理由的思考，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簡單的事，往往需要反覆思考，用上好一些篇幅，我們才能比較好地處理。

所以，認真思考本身就是一件複雜的事。舉個例，對於強制打疫苗這件事，我們可以有 ABCDE 五個不同理由支持，亦可以有 FGHIJ 五個理性反對。一個認真思考的人，要做的就是逐個理由去思考。例如 A 這個支持打疫苗的理由，我們要思考它是否成立，於是其實又要思考不同支持或反對 A 的理由，可能是 A1 至 A10。你說這是不是很累？我說是啊，這很累。但這才是認真思考這個課題。

然後你問，老師在這影片中有沒有說明他對強制打疫苗的立場？他沒有。但他討論的正好是其中一個支持強制打疫苗的理由是否成立，所以正是討論 A1 - A10 這個層次。那這個層次對我們思考應不應該支持強制打疫苗有沒有幫助？當然有啊，老師正好提出一個反對這理據的理由，而這讓我們更有理由相信強制打疫苗不值得支持。所以這並不是渾水說的「各打五十大板」。

﹙與之相關，渾水多次用古希臘時代的「sophist」（或譯「詭辯家」）來比喻我們，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委屈。所謂 sophist，就是古希臘時期的一班辯士，利用他們的辯術，只為贏出辯論。所以，他們常常為了勝出辯論而玩弄、扭曲概念，因為他們的目標根本不為求真，而只求口舌上辯贏對手。但這與我們珍重的哲學精神可謂背道而辭，而如果大家明白我上面所說怎樣才算是認真思考，就能了解為甚麼認真思考大問題下的一個細論點，不倉卒下大結論，方為認真思考、努力求真時應守的態度，而這正好是 sophist 所不會做。﹚

5. 渾水的說法好像暗示說我們現在正在走向主流，所以才不敢對打疫苗這議題有立場。但我自己認為，每一次討論、每一條影片、每一篇文章都要對整個議題有立場，本身就不是個合理要求。有時有整體立場當然可以，但同樣地，如果一條影片、一篇文章只處理、討論其一個支持或反對的理由，本身對理解整件事都有幫助，如果強行一定要有整體立場，這反而並不是在認真地思考。

我們不希望要做 KOL、不希望要強推某些立場，我們希望做的，只是和大家一起思考每一個支持和反對的理由，不希望立場先決，而是反過來好好對待每一個支持和反對的說法﹙至少是比較重要的那些﹚。

所以我們一直很抗拒被人稱做 KOL，正正因為我們不是要推廣某些立場。立場先決本身就是不利思考的事情。當然我不是說我們不可以有立場，與之相反，我們有責任盡力檢視每一個支持/反對理由的強弱，再去決定自己的立場。但重要的是，在我看來，強推某個立場不是我們想做的事，重要的是我們認真思考和分析每個理據，最終一起看看我們最應該相信哪個立場。

事實上，我覺得香港的﹙或世界任何一處的﹚網上討論，問題往往就在於永遠立場先決，而不理會為究竟支持或反對的理由是甚麼。但搞不清支持或反對的理由，就算立場正確，長遠而言也無助我們推進討論，不利我們進一步認識課題。所以，我自己希望推廣哲學思考，就是覺得香港﹙以至任何社會﹚都應更重視理據的討論，這樣我們才可以有更好的公共討論，社會才有真正進步的可能。

6. 同一時間，有時候渾水或某些議論者會講到好像我們怎麼只提某一個反對的理由，而不提及其他的反對理由。如有些人認為Singer本身的立場預設了一些錯誤的醫學知識﹙如 Singer 預設了打疫苗有效防止疫情漫延﹚，怎麼老師不指出。

第一要說的是，這部分是我的責任。因為這條片其實拍於 2021 年年尾，當時甚至連 Omicorn變種都還沒出現，所以引致部分內容好像有時間的落差，這是我的責任。因為當天的拍攝是我安排的，但我們一天會拍好一些片。而拍完這條片，我遺漏了當天片單，到最近才發現還有這條片﹙和另外兩條﹚，發現後就直接推出，引致了部分內容有點時差。﹙所以有些人說，我們刻意在這時間才推出這條影片，是想炒作或別有用心，也是想太多了。熟悉荼毒室的讀者，都會知道行政失誤引致炒車才是我們的永恆。﹚如果不相信這影片是 2021 年年底拍的話，大家可以看看第一點中引的老師那篇文章，觀點內容一樣，刊出時就是 2021 年 10 月，寫成就應該更早。

第二樣要說的是，我們要求回應所有可能的回應，又是否合理？其實要反對一個理據有超多不同的反對方式，如果我們要求每次討論都要同時討論所有理據，這些討論全部都會變得無限長，所以我們只討論其中一個反對，指出它為何足以令我們懷欵Singer的立場，為甚麼就不可以？

第三樣要說的是，有關醫學知識正確與否的問題，我們當然可以討論。但哲學討論時更常用的方法，是就算我「畀你過」，假設你說的醫學預設沒有問題，你整個理據仍然站不住腳，這反而是更有力的反對。所以老師沒有指出Singer在醫學上的可能錯誤，不見得就是問題，反過來說，這其實是更有力的回應方式，因為我不用跟你在醫學知識上打泥漿摔角，直接回應「就算疫苗真的有效，你的說法仍然不成立」。

7. 說了這麼久，我是認同這影片某意思上來說是有機會令人誤讀的。

首先是影片先是引出 Singer 的立場，然後提出一些對他的反駁，然後老師又反駁這些反駁，最後老師才提出他自己的反對。這些論點的轉換，對不熟悉這些討論的觀眾來說，有些是太密集，不易 follow。

另外我認同老師在影片中部分說法和句子是有點誤導的。如渾水使用的 cap 圖和回應說的那兩句，的而且確行文上老師不是說 Singer 的立場，而是他的看法。但同時老師在影片開頭其實也有提出併發症等的問題，所以這不會完全是老師的最終看法。但我認同這些句子的確易於誤導觀眾。

8. 最後，我想多說兩句有關回應的態度和方向。渾水說有我們的 followers 因此事惡言攻擊他，我不肯定是不是真的有，有的話又有多少。但我自己的選擇是，如果真的有，我願意代他們道歉，而且我同時希望我們的室友在討論時盡量以理回應，不用惡言，也不用動氣。

我明白不同人對大家的動機會有不同解讀，正如網上也有不少人以誅心的方式覺得我們是刻意炒作，又或給收買了，要為某些政策護航。這些當然都不是事實。同樣地，我真誠地覺得誅心式的討論在網上世界實在破壞了太多有意義的討論，所以我期許自己和認同我的人，都不好去攻擊別人的動機，至少不要把這當成了公共討論的重點。就像我這篇回應，我說的也只是大家的論點和批評。

有人可能覺得面對某些不合理被解讀的情況，反應大一點、惡言相向一點也合理。這可能是。但對我來說，網上已太多純粹互罵的情況，所以我寧願堅持講道理式的回應，就當是我對自己和對世界的期許就好。

9. 最最最後，我自己身邊本身就有很多很熟的朋友因沒有打疫苗而遭到不同程度的壓迫，所以我們不可能對這沒有同情。如果我們這條片因為任何原因，而加深了對你們的傷害，我也因此而道歉。我認同在這些問題上，我們值得花更多耐心，去表達得更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