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之役三年 被捕、入獄、移民 他想的是記著與放下

[匿名者]

【中大之役三年 被捕、入獄、移民 他想的是記著與放下】

2019 年 11 月 11 日，原本位處山野、寧靜清幽的中文大學校園變成戰場，作為「黎明行動」的一部分，中大學生和示威者在二橋和警察猛烈交火，此後數後，警方發射超過 2000 發催淚彈和橡膠子彈，示威者就用汽油彈、投石機等還擊，在催淚煙和汽油燃燒的刺鼻氣味中，一個又一個示威者被警察制服，中大學生 Chris（化名）是當中一人。

三年過去，Chris 已經走過所有法庭程序服刑完畢，並移居英國展開新生活，他表示移居外地，為的是讓自己過得更好，「唔可以俾呢個影響籠罩住你，唔好因為呢件事，令你無咗個未來，喺香港又好外國又好，都要為自己打算。」

「我相信大家最樂見嘅係，大家都平安、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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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適應到幾好呀，無問題，係有少少凍。」Chris 在英國已有住處，月中會有新的工作，在一間電子商貿公司做數據分析，「人工叫做高過英國 fresh grad average 少少啦。」

隻身往英國定居，Chris 考慮的首先是前途，「銀行、金融機構你真係諗都唔使諗，就算俾 offer 你，一 check 到真係請都唔會請」，但在英國他就有機會由白紙一張從頭開始，真正的重過新生，「唔會有種恐懼，朝頭早 6 點有人嚟拍你門，係最大嘅 relief。」

但回想當初，這一切都不是他意料中的人生規劃。

有別於一般的刻板印象，在中大之役中被捕的 Chris，在此之前其實不是前線，「我係幾被動嘅人嚟，都企幾後」，但當戰火燒到自己就讀的中文大學，Chris 形容當時自己「上咗頭」，「嗰度係我住嘅地方，你屋企樓下咁…我想攞返屬於我哋嘅地方，你會覺得你要做啲嘢。」

一剎那就上了前線，然後在一片混亂之中被捕，Chris 說當時腦海一片空白，「有種終於都到我嘅感覺，走得比較慢啦我會形容係。」

幸運的是，Chris 被判的刑期較短，服刑前已完成大學課程，「放學」後他決定告別香港，起行前，他有問過一些有共同經歷的朋友，「大家都俾人拉過、上過庭…唔會覺得你係逃兵，唔原諒你，佢哋唔會 judge。」

無論如何，已發生的不能改變，本身讀商科，在香港讀完書後普普通通打份工的選項，對 Chris 而言已不復存在，離開既是選擇，其實亦不免無奈，他最放不低的，是仍在獄中的朋友，只能繼續為他們寫信，「現實真係好撚殘酷，我點關心佢哋都好，我個人都唔係度啦，懲教會有好多理由閘你啲信，書信來往只會愈來愈疏，呢樣係好撚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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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早前訪問另一個出獄後前往英國的學生，浸大學生會前會長方仲賢，他說自己在 19 年最大的遺憾，是身為學界領袖之一，明知大學保衛戰策略有誤，但當時沒有發聲反對，這一點 作為要找數的人，Chris 亦同意。

「同意，唔知點解要守，戰術觀點上非常之同意，呢件事本身唔應該做，係好戇鳩，係守唔到。」

「但係，」一如所料，在但書前的所有都是廢話，「現實係已經有人守緊。唔通因為你覺得呢件事唔應該發生，所以你冷眼旁觀？企喺宿舍睇直播唔撚落去？唔會。」

所以在 Chris 而言，當時的情況雖然有衝動、上頭，但事實上亦沒有其他選項，所以亦沒有甚麼需要後悔，「就算俾多一次、俾多十次你揀，你都只係得呢個 option，當然另外嗰十次，你會熱吓身跑吓步啦。」

「衝動絕對係嘅，後悔又唔會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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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 2019 年的事，Chris 有很多很多難以言表的矛盾，例如說，對於做訪問本身，他都有猶疑，他覺得應該要有人發聲，讓社會記得仍然有人因為三年前的事，在獄中受罪，「希望大家唔好忘記佢哋，唔會因為佢哋係義士，就特別捱得、受得苦、抵得諗，唔會，換轉係你你都唔會想俾人唔記得，係咪先。」

另一邊廂，他又擔心自己的說話，會連累到其他人，包括朋友、家人、戰友，他表示，這種奇怪的狀態，可能就是 2019 年為他帶來的創傷後遺，「其實係好奇怪，我都走咗，點解我仲會係咁？但係呢樣嘢係搣唔甩。」

矛盾還在於記住與放下，他希望社會會記住那些付出代價的人，但同時，他又形容自己這段經歷帶給自身最大的反思，是學會放下，「尤其是對於坐過監嘅人嚟講，特別要。」

「生活都係要過㗎。」

遺忘會失卻根本，沉溺過去又怕停滯不前，矛盾卻很現實，徘徊在記憶與放下之間，或許就是 Chris 與許多不管身處何地，有過共同經歷的香港人無法超脫的輪迴，有如以往行禮如儀、而今已成絕響的燭光晚會的口號，那些年在香港發生過的事情，可能都是那樣，不想回憶、未敢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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