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通關無期跨境家庭生離死別 親人離世難奔喪 回鄉則險失公屋

[匿名者]

疫情快將三年，中港通關遙遙無期，無數跨境家庭面對生離死別，奏出無數悲歌。阿Wing一家三口由內地台山來港八年，一直租住劏房，生活拮据。苦候多年成功抽到公屋，一家喜見曙光之時，卻收到老爺在鄉間離世的噩耗，無奈因封關隔離，夫妻倆難以不顧生計返鄉，需由內地親戚代辦老爺後事。直至近日丈夫抽籤取得過關名額，終能返家盡孝，一家卻因此分隔兩地。前路茫茫，她期盼有天能守得雲開見月明，闔家團圓，無懼逆境，與港人一同戰勝疫症。

中港通關遙遙無期，阿Wing（左）的家庭面對生離死別，社工胡加沂（右）曾伸出援手。

「老爺的骨灰一直放在內地的殯儀館，未能入土為安。」阿Wing憶述，半年前正在上班的丈夫突然來電，「他一邊哭，一邊說『阿爸走了』，我聽到都忍不住流淚。」丈夫放工甫進家門就崩潰大哭，跟兒子擁在一起，「兩父子一起痛哭，阿仔小時候由爺爺照顧，感情深厚。」

無法送別摯親難釋懷
五十二歲的阿Wing，約十年前隻身由台山移居香港，惟家中長輩、親友仍然居於台山。來港初期，她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後來租住鴨寮街劏房，一度屈居天井僭建物，經歷過天花倒塌、全屋水浸等意外，家當盡毀，卻無法追討。抱着在港落地生根的堅毅意志，她苦撐數年後，成功申請丈夫和兒子來港團聚，三口之家擠進劏房，飽受牀蝨之苦，更不時有老鼠入屋亂跑，但至少一家人齊齊整整，同甘共苦。

阿Wing（右三）的兒子小時候已由老爺照顧，感情深厚，圖為老爺（左二）出席孫兒（左四）婚禮。

多年來棲身惡劣處所，令阿Wing無比渴望有個安樂窩。去年底，他們一家獲配公屋，原以為苦盡甘來，卻因兩地封關險錯失良機。她說，「那時奶奶糖尿病重，腳部組織壞死至見骨，醫生要求開刀切除，但老人家希望丈夫回鄉作主，遲遲不肯動手術。」其夫唯有輾轉經歷「14+7」的隔離，回鄉探母，可惜這一周折，令丈夫錯過了與房屋署主任約見審核的期限。
久未回鄉戶口被凍結
幸好機會再次來臨，今年初阿Wing再接獲房屋署主任的會面通知，豈料天意再度弄人，鄉下竟又傳來老爺的死訊。阿Wing透露，老爺和奶奶近年不停進出醫院，「兩人都有高血壓和糖尿病，老爺還有痛風。」她提到，兩老居於台山舊樓沒有電梯，出入不便，一直讓她非常憂心，特別是疫下難以返鄉探望，只能請在內地的堂兄弟閒時登門探訪，代為照顧。老爺離世時，自己和丈夫未能陪伴在旁，令阿Wing難以釋懷。
雪上加霜的是，內地處理後事的程序倉卒，馬上就將遺體火化，「丈夫在香港無法趕去送別，連父母後事也要交給堂親打點。」阿Wing說，丈夫很自責，情緒變得波動不穩，近月來一直處於低谷，需停工休息，小事也觸發他破口大罵，「搬離舊居都只是開心了一陣子，老爺出殯當日，丈夫一整天都在哭。」
她明白千言萬語都無法安慰丈夫，唯有耐心陪伴在旁。因早前疫情反覆，丈夫到近期才能安排返鄉，或許老爺在天保佑，順利抽籤過關。而阿Wing則因經濟考量，留守香港支撐，「裝修花了錢，丈夫無工開，阿仔上學又無錢給家用。」
丈夫預計留鄉半年，意味夫婦倆需分隔兩地。阿Wing提到，因內地嚴防疫情，多次實施封城或小區封鎖，隔離日數朝令夕改，加上久未返鄉，一家在內地的銀行戶口被凍結，內地寓所的水電繳費也要重新辦理，丈夫決定留鄉度歲打點，農曆年後才返港。面對丈夫不在身旁，阿Wing飽受煎熬，她指搬到新居尚未適應，難以入睡也常早醒，工作上也有壓力，「無人可以傾訴！」訪問當日是她難得的休息日，在家煲了湯，兒子未回家，只能獨自享用。

早年阿Wing（右一）一家移民來港，惟大部分長輩、親友仍然居於台山。

夫妻分隔兩地有苦難訴
阿Wing歎了一口氣，直言除了思念丈夫，也擔心自己年邁的雙親，「我阿爸已經八十六歲，有高血壓，還兩度腦栓塞！」她指，以往不時中港兩邊走，沒試過長時間不見父母，在她的記憶里，父親眼睛看不清，腳步不穩，但仍每日堅持跟母親落街走動，惟近日致電母親時，意外知悉父親患病腳腫，無法走路，心痛不已。她說，即使經常通過鄉間的弟弟與兩老聯絡，也難解惦念和憂慮，「好漫長！等了一年又一年，三年就這樣過去了！」
阿Wing的兒子同樣受疫情拖累，與妻子分隔兩地。他與身處內地的女友註冊結婚不久，即爆發疫情，小倆口被逼分隔兩地，尤幸妻子近日以探親為由短暫來港相聚，二人終於不用靠「煲電話粥」維繫感情。

腰椎痛楚盼北上看醫生
訪問期間，阿Wing不時按動腰椎，患有椎間盤突出的她，過去不時北上看醫生，近年封關只好轉去鄰近的中醫診所做推拿，間接加重了生活負擔，又因對藥物敏感，已經一段時間沒有覆診，情況持續惡化。然而，香港的醫生不肯為她動手術，「醫生說未嚴重至癱瘓、失禁，都不會為我動刀。」她直言，希望早日能夠北上看腰骨，紓緩痛楚。
雖然前路未卜，她仍保持樂觀心態，提及疫情最高峰時，丈夫和兒子雙雙確診，家中連感冒藥都沒有，過上「非人生活」，三口靠堅持抵抗疫症。經此一役，她更有信心面對未來的考驗，「很想快些通關，親身回鄉拜祭老爺、探望雙親和奶奶！」她寄語港人要保持盼望，「希望明天會更好，終有天能夠守得雲開見月明！」